□ 刘武和
文君走出医院,看到天空全是灰白的,太阳像一个煎透的鸡蛋。她挪动着脚步,感到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来。
医院的旁边,有一小块空地,地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文君看到一截石凳,踘着身子坐了下来,一阵从远处跑来的风撞到她脸上,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用手捋了捋额前飘动的头发。
做完子宫肌瘤刮片手术后,医生说,回去等结果吧,相信没问题,但也要做好病变的心理准备。医生说完转身走了,将一种是与非、好与坏同时交给了她。这种是与非、好与坏纠缠着她,形成了一个偌大的结,到底是死结还是活结呢?
清风过后,文君感到身心一下子舒缓了很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到石凳上有一溜忙碌的蚂蚁,从石凳的一角向另一边走动,它们行色匆匆,有的独自嘴里衔着细小的食物,有的成群推搡着一只挣扎的毛虫,大部分蚂蚁则是晃着小脑袋来回奔走。看着这些匆忙的蚂蚁,文君心生羡慕,忍不住问自己:它们会有烦恼吗,它们会生病吗?
文君天生丽质,大学毕业后进入银行做了白领,成了众多男子追求的对象,最后她选择了他。如今的他已成了她的前夫,给她留下一个儿子,儿子都上小学了,他还在监狱里服刑。当初她选择他时,有人问她看中他啥?她说他头脑灵活,谈吐幽默,且没有不良嗜好。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结婚后,她过了一段比蜜还甜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婚后第五年,一场生意的失败,直接将他打趴下,再也没站起来,无论她怎么安慰鼓励都无济于事,她坚强地支撑着这个家,她相信他很快会振作起来,可他却就此沉沦了,很快,家产也败光了,她的心底却始终留存着希望之光,直到他动手打她,不给钱就打,她彻底绝望了,她和他离了婚,他后来因为聚众赌博而被判了刑。
天空开始明朗起来,蓝天白云映入文君的眼帘,清风一阵阵拂面而来。石凳上的那一溜蚂蚁不见了,细看还有三两只,像是掉队的士兵,正探头探脑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离婚后,追求她的男士依然成群结队,她就像一块失而复得的宝玉更加熠熠生辉。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好意,文君都一一拒绝了。只有高中同学宝生,她难以拒绝。宝生读书时就追求过她,但她那时根本没这心思,高中毕业后,各自去了不同的大学,后来似乎联系过,似乎又没有。前两年机缘巧合又碰到了,宝生做了一家公司副总,也离异了,净身出户,了无牵挂,他发誓十年内不再结婚,当他知道文君的情况后,便把誓言抛到脑后。可文君就是不松口,她似乎在等什么。
前夫服刑时,文君见过他一面,他说他对不起她,对不起儿子,他一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儿子经常问她,爸爸去哪了?为什么我没爸爸呢?她告诉儿子,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她一直给他写信,鼓励他好好改造,在获得两次减刑后,还有三个月,前夫就要出狱了……
想到这儿,文君给同事小云打去电话,告诉她下午来上班。小云说,你刚动手术,休息半天吧。文君轻松地说,小手术,不用休息的。小云问没问题吧?文君坚定地说没问题。
下午两点,文君准时出现在柜台前,她是那么明亮美丽:一丝不乱的头发,粉底碎花的丝巾,亲切熨帖的笑容,难怪每月的服务明星都少不了她。当她为一名中年妇女办完一笔业务,她发现跟随在妇女身边的那位青春靓丽的少女一直在看着她,妇女转身走的时候,少女用清甜的声音对她说:“阿姨你真漂亮,等我大学毕业后,我也要到银行来工作。”
“欢迎,欢迎——”,文君热情地回复着,她还想要说什么,少女已依偎着中年妇女离去,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