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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的“绿羽红”

  □ 黄自华

  从谷雨抽芽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试图跃上“绿羽红”的叶尖,听飞鸟的啾啾,听茶蕾初萌的清脆,还有自己薄如蝉翼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魂萦梦绕多年,又似猝不及防,有幸得以投身茶园的怀抱,眺望安化茶园铺天盖地的绿意,尽享中华五千年文明的澄明芳香。茶的身影,是一个民族的写真,一片绿叶,仪态万方,从中华远古走来,从江南水乡走来,挟着仙风道骨,讲着神话故事,与丝绸古道相约,与翰墨书香为伴,是绿色的诗经楚辞,是飘香的唐诗宋词。

  春天的安化茶园,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安化茶摇篮。爬上蜿蜒盘旋的坡地,放眼望去,茫茫的云海,似一幅画家挥笔而就的水墨丹青,置身园中,如入人间仙境。春阳冲破晨雾,唰地放出万道金光。一个个山坡,一条条巨龙在云雾里或翻腾,或奔跑,或追云逐雾。不多时,漫山轻舞着飘逸的云裳,云裳缠绕着茶园,在山腰间打转,又依依袅袅盘旋上升。云裳终于轻飘飘地走了,眼前的茶园,一簇簇,一沟沟,一溜溜,一坡坡,一弯弯,一排排,汇成一层层绿波,翻起一道道绿色的巨浪,在山巅、山谷、山脊、山坳间涌动。茶树上挂着一排排饱实的露珠,在片片茶叶上,在根根破茧而出的绿尖上,悬在那里,晶莹透亮。

  暖阳下,那根根垂着露珠的毛尖,吮吸着山间的精华,蓄藏着大山的灵性,如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探出头来,在清风白月中梳妆,在晨露洗净的天地间沐浴春光,在禅悟中静默,在禅境中生长。当太阳爬上山顶,露珠被吸收,一根根尖针似的绿芽,吸纳了天地日月精华,似乎都在急切地等待着那个被采摘的瞬间。

  一眨眼的工夫,朝阳翻过了东山。蓝天白云下,茶场的山坡上,到处是采茶女的身影。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小背篓,在茶园里晃动,似彩蝶蹁跹,似燕雀飞翔。茶园里,桃花朵朵红,梨花朵朵白,是阿婆,是大嫂,是婶婶,是小妹,或人面桃花般含笑,或梨花带雨般娇羞,她们挥动纤纤玉指,在绿波里采摘着茶乡人的幸福密码。采茶姑娘的眼睛,好像蔼蔼薄雾里晶莹剔透的露珠,纤纤玉指在茶叶间轻盈翻飞、跳动,背篓里盛满的不仅仅是茶叶。隔着娇嫩翠绿、氤氲袭人的茶林,彼此间偶尔交流着炽热的目光里,是情窦初开的羞涩吗?草木葳蕤、姹紫嫣红的春天里,弥漫着的,是姑娘们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青涩柔情吗?

  嗓门好、有歌瘾男男女女对起了山歌,一曲曲天籁,唱醉了安化茶园盘旋的飞鸟,唱得一根根鲜嫩的叶片飞上湛蓝的天空,卷起一朵朵白色的“棉花糖”。唱得采茶人的心情也随之或行云流水,或腾云驾雾,或落地飞天。一筛筛的绿茶,在地头上的凉亭里躺着,在一幅恢宏的画卷里,演绎着茶马古道上安化种茶人的神话传说。

  夕阳西下,采茶人披着夕阳,在回家的石板路上,茶叶一篓篓背回家,一根根垂直的毛尖尖先睡在大大的簸箕里,然后放在一排机器里打个转,不用人工操作,杀青、织条、提香、焙干一条线完成。一根根直苗苗、雪亮亮的“银针”出炉了,随后,打成一个个快递包,茶马古道从此缩短也延长,距离和时间都不是问题,它们上飞机,坐游轮,乘火车,运往全国各地,也漂洋过海,去了异国他乡。于是,那根根富有灵性的“银针”在高高矮矮、长长短短、胖胖瘦瘦的杯子里,冲泡起一个个浮沉的人生;在纯天然的馥郁清香里,品尝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千古绝唱;在浅吟低唱中,彰显出茶乡儿女的铁骨铮铮和似水柔肠。

  突然想起一位懂茶人说过的一句话:“沉下去的,都是好茶!”那一叶一芽的“绿羽红”,通过采芽、杀青、揉捻、烘干、提毫等一系列的传统茶艺后,不知蕴涵了龙壹茶人多少情愫啊!叶短情长,中华风物的灵气,就这样迢递于上下五千年,绵延至华夏子孙的血管末梢了。又联想起渺远如神农,禅定如陆羽,潇洒如李白,清脱如东坡,高洁如易安,风流如唐寅……那一位位茶人茗客了。他们把思想植于南国高山砾壤,把眸子放进碧水溪河,把梦想长在云雾风中,芬芳着南国基因,蓬勃着安化性格,洋溢着中华气质。

  “绿羽红”含英咀华,吐香蕴玉,与清泉飞瀑为伴,与松涛柏风为邻,没有人为的干扰,没有环境的污染,感受清新自然气息的熏陶,被富含微量营养元素的泉水滋润,芽叶滋味醇厚回甘,香气弥久高远。这不是舜耕历山的勤劳在传承吗?这不是大禹寻茶解民毒的爱心在芬芳吗?这不是后稷教民稼穑的愿景在延伸吗?这不是嫘祖养蚕的故事在续写吗?这不是陆羽的《茶经》在安化的新版吗?

  北宋文学家范仲淹有诗云:“轻雷何好事,惊起雨前芽。”

  在一个美好的早晨,泡一壶谷雨尖,品一杯“绿羽红”,便可以尽揽春色,想象着和早起的春风一起游荡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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