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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在今天

  □ 万雪萍

  在生活中,我们常常把“改天再聚,下次再聚”挂在嘴边。但说了之后,却往往被抛之脑后。都说有空就聚,但似乎永远没空过;都说下次一定来,就从没来过。

  有一天下班,我匆匆骑车赶在回家的路上,转弯时不小心和另外一辆电动车相撞。一抬头,原来是发小同学筱琴。我和她不约而同地、万分惊喜地喊出对方的名字,然后我俩站在路边激动地聊着。从上学聊到工作,从工作又聊到家庭,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然后又感慨时光匆匆,一别竟是十几年,筱琴兴冲冲地把我拉进同学微信群。我看天色已晚就说要回家了,筱琴却脱口而出,说:“改天我们聚聚……”我转过身,眨着眼睛逗她:“改天是哪天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筱琴愣了一下,说:“是呀,改天是哪天?应该就是有空的时候,我最近是真的有点忙,等我微你哈。”

  晚上8点,同学群开始热闹起来,大家都懒得打字,就语音聊,七嘴八舌。只听筱琴兴奋的声音传来,说她今天见到我了,好激动,十多年一点没变,居然还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听着筱琴的感慨,我拿着手机傻笑,笑着笑着,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和她是唯一的十二年同窗,而且两人非常投缘。我们一起做功课、一起打羽毛球、一起议论这个议论那个,高度同频……小时候还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仪式。高考后,我们被不同的大学录取,从此各奔东西,但依然保持信件来往,彼此不保留任何秘密,包括暴露自己喜欢的男孩。后来毕业了,两人回到生养自己的同一个城市。但单位不同,又接着成家,两人疲于奔命在工作和家庭之间,不知不觉一晃就十多年没见面。

  从这以后,筱琴多次微信约:要和我一起逛书店、一起去吃饭、一起看大片……这样类似的计划说了一箩筐,但总因这样那样的事被耽搁,一次都没兑现过。

  我多次发牢骚说筱琴就是一个骗子,她让我说,不反驳,只在微信发嘿嘿笑的表情。

  周末又来了,老公带着孩子去游乐园玩,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兴冲冲拨通筱琴的电话:“筱琴,我们今天去爬灵谷峰怎么样?顺便带自拍杆去拍照臭美。”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哽咽的声音:“我妈最近老不舒服,前两天我带她去检查,刚刚出了结果,是癌症,我一直说带她去到处走走,但总是脱不开身,可现在……”

  挂了电话,我陷入了沉思,是啊,人人都在忙,忙着赚钱养家糊口、买车买房。可有车有房,依然没空。

  总以为来日方长。可一不小心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筱琴的愧疚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我马上和老公商量,达成一致,趁着假期带着一家老小自驾游。

  在郊区国道上,远远地看到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孩在招手,他说,他想搭便车。凑巧七人座,还有一个空位,这予人方便,何乐而不为呢,就让他上了车。男孩阳光健谈,并加了我的微信。到黄昏时,他要去其他地方,就此别过时,他提出,要请我们吃饭。我们婉言谢绝,但他执意要表示感谢,还说,他知道附近有一家物美价廉的小饭馆。男孩结完账,我们挥手告别时,老公悄悄地把钱塞到男孩的背包里。

  10天后,男孩给我发来一大段留言,并给我转账500元,恳请我收下,说:“那次请客只花了160元,但自己也的确囊中羞涩了。晚上睡觉时才发现包里多出500元,因为这额外的钱让我很从容地完成了这趟游玩。”

  我好奇地问他:“你当时都快没钱了,为什么还要请吃饭?”

  “说来就话长了,在读大一的时候,我迷上了徒步旅行。但因为父母给我的伙食费没什么结余,就只能选择穷游。游久了,便总结出不少省钱的攻略,比如景点逃票、搭免费顺风车、村民家借宿等等。”

  男孩顿了一下,接着说:去年毕业,在炎热的一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出发。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位热情的大叔,让我上了他的车,并请我和他一起共进早餐和午餐。到分别的时候,大叔看着我认真地说:“你晚上是不是要请我吃饭啊!”我有点蒙了,但又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毕竟搭了人家的车,吃了他两顿饭,只好无奈地和他来到一家餐馆,点了好几个菜。然后是一人埋头大吃,一人是满腹心事在一旁陪吃。最后我硬着头皮结了账,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怏怏不乐,拍拍我的肩膀说:“旅行对你来说,是受教育增加阅历的一部分,可是吃喝玩,包括坐车都是靠蹭就不好了!这路上一直听你说别人怎么怎么帮你,可你却总是用改天请吃饭这句话回复人家,你不觉得不真诚吗?其实在异地他乡匆匆相遇的朋友,重逢的概率几乎为零。”

  “一语惊醒梦中人,自那以后,我不再依赖父母﹑不再逃票靠蹭穷游﹑不再随口说改日请吃饭,而是努力勤工俭学。永远记得当自己举目四望、茫然不知所措时,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所以在分别之际,我就一般用请吃饭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我颇有共鸣:“是啊,总是改日请吃饭,却总是遥遥无期,不够真诚,全是敷衍。”

  人生相逢相遇,要约就约在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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