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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天近人 (组诗)

  □ 戴凌云

  半坡初冬

  一声脆响,皂角落地炸开

  皂角几天前就开始掉落

  一会儿一个

  四处都是同样的响声

  夜幕降临的半坡

  巫师仰头,面对寒月占卜

  一阵风,吹走月亮

  半坡上,能有

  多少人还留在原地

  摆弄盛了水和粟的陶瓮

  他们盘算着,首领的指令

  可以违抗吗

  满眼是六千年前的人影

  四周闪烁着蓝色的眼睛

  他们不愿意让我听到

  只能耳语

  不能交谈

  寒露有感

  土豆已经入窖

  还有白菜和萝卜

  葡萄园

  只摘下最好的那些

  把成色不足的留在树下

  让蚂蚁和虫子享用

  要留几个柿子在枝头

  在大雪封冬的日子

  当阳光在树冠上闪耀

  这些橙红的柿子

  就是鸟们的欢乐

  一切都会沉寂下来

  小径多日未扫

  墙角最后一朵玫瑰

  结上了蜘蛛的细网

  再不需要什么宏大计划

  只考虑那些最家常的事情

  暗示

  手心上的字迹

  笔画清晰,刻痕

  散发着热气

  执刀人离去不久

  特意用左手去刻

  才可让字迹显得笨拙

  比如有意把一横拉的很长

  把一竖写的很短

  行笔一定要快

  如同大雨中飞奔的男子

  以为只有这样

  才会躲掉大部分雨滴

  一束花

  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滑落

  触碰到另一个摊开的手指

  花粉四散,过敏体质的女子

  心事重重地离开

  不必事事都过分在意

  书写人难免会有笔误

  边墙残迹

  当最后一片树叶缓缓飘落

  安静地覆盖了你

  成为松软的衣衫

  黄河北岸,枯叶离枝

  昔日的边墙

  一边春雨潇潇

  一边大雪纷飞

  彤云压过,有人倒下

  鼙鼓声咽,有人站起

  你最愿意看到的

  还会是什么样子

  任凭北风呼啸

  大雪纷飞

  千百年的站立

  也没能阻断战马的嘶鸣

  而七十年前的拆毁

  更不用给它再添新砖

  春色浸染着岸柳

  河水拍打着弃船

  一句是歌唱

  一句是诅咒

  七宝镇

  两次去过七宝

  距今已三十三年

  漫步在秋天

  是小桥流水旁的名吃

  是勾栏瓦井里的小唱

  恍惚北宋

  宋词中的盛世

  七宝在闵行

  往北是虹桥

  往南是莘庄

  往东是漕河泾

  往西,再往西

  是我现在居住的兰州

  二零一九年十月

  在七宝镇的不远处

  有一次师生展

  在美博美术馆举办

  诗人

  屈原割草去了

  李白割草去了

  杜甫割草去了

  苏轼割草去了

  鲁迅割草去了

  饥饿的羊,等着他们回来

  羊吃光了园里的青草

  开始盘算啃吃同伴的毛

  因为饥饿,羊只能把

  声音压得很低

  只让自己听见

  现在,羊在等诗人回来

  青草丰美时节,羊

  避开被人踩过的草

  低着头,从根部把草咬断

  现在,连草根都很难找到

  等待诗人回来

  这些年,是饥饿和懒惰

  让许多人无所事事、目光呆痴

  是割草的诗人还没有回来

  饥饿的诗人

  用怎样的诗句

  给自己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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