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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霖知有处

  □ 孙仁芳

  五一末假,立夏追随而至。古语有云“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这里的“假”,即“大”的意思,也就是说,春天发芽生长的植物到此时已经长大了。

  居于案桌的吊钟从孱弱的瘦枝到嫩叶繁茂,绿意盈盈。入夏后却逐渐出现枯萎的叶,从一小片到一整朵,渐渐做告别状。我想起与它的缘分由来,不舍得修剪,将它搬至阳台,更勤快地换水浇水,从一天两次增加至三次、四次,试图将它挽救。可在夏日的高温里,它依旧日渐荼靡。它似乎忘记了,我曾经对它披星戴月地呵护,曾把它捧在怀里疼爱有加,曾为它矗立花群,安稳花器,添上姿色。

  就像我们曾掏心掏肺地善待新认识的朋友,却在有一天,伤心地发现,我们舍弃自己宝贵的时间,却被那些利用你善良的人们压榨,于他们而言,你所做的事都不值一提。所有单纯地付出不过是人家眼中的“傻”。或者说,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步“棋子”。

  有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成年人必须要学会交往的潜规则。似乎“台面握手,桌底踹脚”的塑胶情更让人觉得合情合理。什么真善什么单纯只停留在童话里好了,圆滑世故,更是一种智慧的处事行为。

  和老友喝茶聊天,她感叹很多年未交到新朋友。有时,宁可隐居求志,也不愿同流合污。我若有所思,单纯的友情或许只能存在于同窗情谊里。成年后的我们,若说朋友遍天下,也是熙熙攘攘为利来。成年人,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大隐小隐。

  这样想来,人与人如何相处好像有了方向,若无利可图的交往,其天真烂漫便是不谙世事。因此,做一个冷淡的人,懂得拒绝,才会活得清醒而坦然。世故的人,最好的状态便是收起真心,保持距离,相敬如宾。

  在六月如火如荼的高温里,我却被一段过往的交情深深撼动。

  故事得从多年前说起。那时,我刚在广州站稳脚跟,表弟辞了职投奔而来,试图在广州发展。虽是老表有血缘关系,但只是儿时一起玩耍,成年后在家乡并无甚交往,甚至不相问闻,以这样的方式在陌生城市见面,关照全凭善良。特别是他以内地银行职员的工作经验想在广州立足,找工作得跨专业,几乎要从零开始。纵使找到工作,每月工资扣除基本开销,也所剩无几。一线城市,人才辈出,不属人才引进的,纵使你才华横溢,也未必有人赏识。他初来乍到,穷困潦倒是正常。

  我没有拒绝对表弟的照顾,腾了个房间给他,早晚两餐家常饭菜热腾腾地提供,偶尔外出,带他品尝地道粤菜,完全当亲弟对待。当然,我内心也很清楚,以他一份工资和未来发展,要付房租和伙食,就无法消费其他。所以,我只要求他认真“充电”,努力工作,食宿费不用考虑。

  我所做一切,并不求回报。当他结束打工生涯,回家创业,我接上他,开车送他前往机场。

  他创业,与我联系逐渐减少。偶尔从朋友圈了解到创业艰辛,也爱莫能助,只能遥祝顺利。

  前几天,我回乡。家乡变化巨大,故人渐老,房子却一套比一套气派。连大姐也换了一套新房,我欣喜参观,惊叹七十岁的她如何奔波装修?

  我喝着大姐买的面线糊,边听她絮絮叨叨地念起:“这几年,你表弟帮了不少忙,旧房子那时要搭个棚,他马上派工人来,搭完也不收钱,我就封了个红包给工人。”

  我以为是生意往来,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姐又说:“我装修新房子,你表弟每天开着车陪我看材料,买材料,有时也吩咐他姐姐过来检查装修。这房子,如果没有表弟帮助,哪能这么漂亮?”

  我的心头猛然一震,好像明白些什么。我从小由大姐带大,与她年龄相差悬殊,更像母女多些,我远离故乡,无法照顾她,深感遗憾。她继续述说着,一会儿又夸表弟事业有成,心地善良,乐于助她。我抬起头认真听,回想起表弟在广州的一幕幕,往事如烟。而今,看着大姐为自己幸运得到帮助喜形于色,我由衷欣慰,绝圣弃智,仿佛看见一场春天的甘霖,润物无声,朴实无华。

  报答春霖知有处。我转头正好瞧见新屋入伙的大绿植,正洋洋洒洒盛开着翠绿的叶瓣,犹如春天的气息淡淡的,静静地流淌着相互传递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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