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 俊
如果要问“生活是什么”?确实很难回答,正如问“时间是什么”一样。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说过:“时间究竟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清楚,有人问我,我想说明,便茫然不解了。”至于“生活是什么”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当一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都趋于无限大时,下定义的时候就会面临困难,即使勉为其难地给出一个答案,也没办法让所有人认同。其实,对于“生活”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思考如何概括生活,而是如何生活,因为生活的意义不是提前设置的,而是靠自己活出来的。
的确,与其思考“什么是生活”,不如思考“如何生活”,前者要面对一个没有边际的概念,显得有些无的放矢。后者关乎积极的行动,充满很多值得期待的可能性。窃以为,“如何生活”的答案就是有意义的生活,而有意义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寻找生活的意义。
2023年有一部热播剧《去有风的地方》,剧中有一些人物对白值得玩味,有一次,许红豆、谢之遥、马丘山三人坐在一起饮茶,谢之遥问许红豆为什么要辞职来到云南大理云苗村旅行,许红豆说这些年工作很累,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还需要回客户的信息和电话,精神上没办法放松。谢之遥说道:“懂了,打工人,没有生活。”随后,马丘山感叹:“生活嘛,都在别处,摆在眼前的皆为苟且。”马丘山的话,乍一听很精辟,其实过于片面,但代表了时下相当一部分人的看法。不妨想一下,如果认为有意义的生活、充满诗意的生活都在“别处”,都在远方,那我们都需要到“别处”去,倘若只是节假日去一趟“别处”,经过短暂的旅行之后,还是得回来,仍然要面对眼前的“苟且”。倘若下定决心移居“别处”,时间一长,新鲜劲一过,这个“别处”又会变成新的“苟且”。
如此看来,去“别处”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带给人一时的新奇,除此之外,还能否找到更多的意义,取决于人的自身,而不是外部环境。古罗马哲学家塞涅卡说过:“你到达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达时自己是怎样的一种人。如果你自己就是自己的负担,自己的烦恼,自己焦虑不安的根源,那么,漂洋过海,周游世界,这对你有什么用处呢?需要的不是改变环境,而是改变你这个人。”
《去有风的地方》里的女主角许红豆,因为心情低落而选择辞职旅行,起初只是为了散散心,调整一下状态,并没有深远的考虑和长久的打算,当她在云苗村生活一段时间后,逐渐被当地村民改变家乡面貌的愿望和行动所感动,于是决定发挥自身所长,助力当地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可以说,许红豆在“别处”找到了新的意义,开启了新的人生。
不难看出,生活的“意义”只能靠自己去找寻,去发现,这种“意义”不是一件摆放于某处的物品,等着你伸手去拿,而是在认真思考生活、用心投入生活的过程中逐渐沉淀在心里的东西,换言之,“意义”的生成有一个过程,这种“意义”让人觉得生活值得,让人对生活产生持久的期待。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说的找寻的“意义”不是指向某种功利的结果,而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一种超越现实有限性的精神价值,这种精神价值又会引导我们为生活心甘情愿地持续付出。有一个相声段子,父亲教育孩子:“想成为一个成功的人,首先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孩子说:“我要的是金钱和美女。”父亲呵斥孩子:“不争气的东西!难道你就这么肤浅吗?重说!”孩子回答:“我要的是事业和爱情。”父亲点头:“唉,这就对了。”博人一笑的同时,细想,这个段子也有些道理。
段子里说的“金钱和美女”代表欲望层面,“事业和爱情”已经提升到理想高度。欲望的满足或许可以带来一时的快乐,但没办法构成生活的“意义”,也没办法成为幸福的保障。理想则不同,事业和爱情不是指向一己私欲,关注的重点不是个人所得,让人首先想到的是一种利他行为,强调的是给予,而非索取。一个热爱事业的人在追求事业的时候,一个笃信爱情的人在追求爱情的时候,不会时时刻刻计较自己能否得到回报,因为仅仅是付出就足以令自己感到幸福。“事业和爱情”蕴含恒久的“意义”,在生活中能够给人一种向前、向上的牵引力,让人为之努力的同时,体验到一种崇高感和幸福感。
对于生存而言,一定的物质条件就够了。对于生活来说,不仅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作为基础,还需要各种“意义”参与其中,两者都是必备品。可能有人会说:“欲望得到满足就够了,其他都是多余。”这种论调显然忽略了人的精神诉求,假如满足欲望就是人生的全部,这样的人生就只能像叔本华所描绘的那般可怜,即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欲望得不到满足,人就会痛苦,欲望得到满足了,人就会无聊。若依此言,人生在世,穷其一生,得到的快乐不过是在欲望得到满足时的几个瞬间,这也太可悲了。若真如此,估计谁都会心有不甘。究其原因,就是“意义”的缺失。
如果能够不断地赋予生活以“意义”,那么,就可以使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的过程都变得有意义,让每一个细节都令人珍视、不忍错过,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爱上生活,才会乐此不疲地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