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春炳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俗语:“龙舟水,过基刮,刮走鱼虾堤崩塌。”每到农历五月,天就成了一个装在水缸上的漏斗,雨下个不停,且密密麻麻。有时十天八天不停歇,白天不停地下,晚上无间断地下。有时电闪雷鸣,狂风夹杂暴雨,呼啸而来。雨点打在屋顶上、窗棂上,啪啦啪啦地响。用“如注”“滂沱”“倾盆”或“瓢泼”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家乡三面环山,一面向海。那三面的山不高,可山上的雨水向山涧汇积,一会儿山涧就变成了一条宽大白色的瀑布,水势訇然而下,村前的河溪霎时暴涨。雨水变洪水,越过堤坝,冲向街衢,涌进巷道,漫入家门。堆在房屋前后的柴堆草垛,刹那间成了漂浮物。适逢海上大潮,潮水不让洪水泄,洪水不让潮水涌。近海边的几千亩稻田,瞬间成了汪洋大海,白茫茫一片。生产队用作晒稻谷的禾场,也骤然成了鱼塘,从鱼塘逃出来的鱼在此来回窜游。
记得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还是少年时,见过一次很大的龙舟水。龙舟水过后,稻田的禾苗枯萎或霉烂,自留地里的蕃茨被水冲得七零八落,没被冲走的露出了根块;鱼塘一片寂静,不见鱼虾欢跃。风不调,雨不顺,生产歉收,大人徒叹,老人垂泪。
好在时过境迁,这样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今年的龙舟水,可能是历史记载最大的一次。也许是百年一遇。有人记录,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月,且每天都是滂沱大雨,早晚接连不断地下。用气象术语是“遭遇强降雨”“暴雨橙色警告”。因而家乡低洼的鱼塘出现“过基刮、刮走鱼虾”以及稻田被淹的现象,这也很正常,可大人不再徒叹,老人不再垂泪。因为近海的围堤按百年大计设计施工,石块与水泥构筑,固若金汤,不会崩塌;村里的道路在“百千万工程”的改建中,按“四好”要求修筑。村内的坑渠河沟,早就做好清淤疏浚。至于个别鱼塘有鱼虾被刮走,水稻和一些经济作物被淹没,损失由保险公司给予赔偿。我的远房侄子养殖了20亩黄立鱼,鱼塘水满溢出,鱼溜走了一部分。龙舟水过后,保险公司马上派人到现场估产,赔偿资金几天后到账。
叫人宽心舒心的是,区城井岸还举行“龙舟”大赛呢!粤港澳大湾区39支队伍、近千名运动健儿在黄杨河争霸。那天,黄杨河红旗猎猎,锣鼓喧天。在富有节奏的鼓声中,健儿们奋力挥浆,一支支龙舟如蛟龙出海,又如开足马力的快艇,劈波斩浪,快速向前。百舸竞渡,同争上游。那种翻江倒海、冲霄撼岳的激情与紧张刺激的场面,扣人心弦,热血沸腾。
河上精彩,河岸热闹,观众如潮。开赛前,锣鼓声冲霄,龙腾狮跃。管乐团合奏《迎宾曲》《金龙夺标》。随即,舞蹈《龙腾九洲》和《赛龙夺锦》《轮滑龙》等节目在岸边的舞台轮番上演,穿插进行,让观众目不暇接,拍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