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愈升
我每次出珠海回珠海,必经上冲沥溪南路。路边矗立着“苏曼殊故居”五个大字,赫然醒目,但我真正走进苏曼殊故居则是最近的事。人都有个习惯,越是熟悉,触手可得的,越不想马上接近它。心想,反正就在身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往往与之失之交臂。
苏曼殊故居位于珠海市香洲区前山街道沥溪村苏家巷,与中山三乡古鹤村接壤。苏曼殊的根苗在此地,他的魂魄却远在西子湖畔。这之前,我曾去过两次西湖,特意拜谒了苏曼殊。1918年,正当35岁韶华的苏曼殊,因病陨落于上海。孙中山出资,根据他生前夙愿,由好友陈去病将其遗骨移葬于杭州西湖之阳、孤山之阴,与“鉴湖女侠”秋瑾为伴。苏曼殊生前非常崇敬秋瑾,并为《秋瑾遗诗》作序。民主革命志士秋瑾牺牲后,她的战友王芷馥亲自编撰了《秋瑾遗诗》求人作序而不得。苏曼殊不避同党之嫌,毅然决然扶病为撰:“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秋瑾以女子之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瑾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常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亡国多才,自古已然……”序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对秋瑾如火的诗篇,作了精准的论述。“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一直萦绕在苏曼殊的耳畔,苏曼殊的生前挚友柳亚子,在悼苏曼殊挽联写道:“残阳影里吊诗魂,塔表摩沙有阙文。”概括了苏曼殊悲情的一生。
此刻,我走进苏曼殊故居小院,一尊身披袈裟的苏曼殊雕像立在院中间,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前来参观的客人。院里的紫荆花、三角梅开得火红,四周的碑石上有孙中山、章太炎等人的题款。出了小院朝东走,不到百米,就是苏曼殊小时候就读私塾的简氏大宗祠。自1889年至1896年,苏曼殊在沥溪村苏家巷度过了漫长的7年时间。苏曼殊的住所很简陋,整个小院被历史文化的氤氲弥漫着。
有人说,苏曼殊一生三次剃度,皈依佛门,又三次还俗,食人间烟火,说他是个矛盾的人,充满疑团与凄迷。有的说他是个亦僧、亦俗、亦奇之人。苏曼殊是个私生子,混血儿,生在东瀛,长在中国,一生多舛,并也孤零,苏曼殊身世有着“难言之恫”。临终除了几只破箱子和一些胭脂香囊,这位斗士、艺术家,竟然一无所有。苏曼殊在《本事诗》中吟道:“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坦露了苏曼殊的心声。苏曼殊虽有“风流和尚”“沉伦菩提”的雅号,但他又是个志士,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投身于革命,以杀止杀,试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在时代的洪流里,掀起万丈风云,苏曼殊不仅是革命运动中的积极参加者,也是先驱者之一。苏曼殊同时是个行云流水的诗僧、画憎。他一生留诗百首,被誉为“灵界诗圣”“千秋绝笔”“古典诗一座最后的山峰”;其画作超逸清空,有着“般若趣味”与“菩提语境”,“达成了一个近代绘画罕见的空灵美”;苏曼殊是个至情至狂、至疏至真的“奢豪好客,肝胆留人”,其交往的友人有孙中山、秋瑾、章太炎、柳亚子、刘师培等,遍及各界,一个一个排列起来可成为一幅名士的缩影图;苏曼殊是民国时期“不可无一,不可无二”的异数,与弘一法师李叔同,并称“南社二僧”。这就是苏曼殊的真实写照。
眼下苏曼殊故居正在扩建,已拆除了附近大片居民房,要建设一个多功能的苏曼殊文化广场。广东省文物局和珠海市相关部门正在共同打造、扩容苏曼殊纪念馆,并向海内外征集有关苏曼殊的相关资料。一个全新的、内容更加丰瞻翔实的苏曼殊故居,将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徜徉于苏曼殊故居,一种亲切感、自豪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