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振远
司马光从来注重家风家教,著有《训俭示康》《温公家范》《居家杂仪》,左准绳,右规矩,为家庭成员立行为规范。在给养子司马康写的《训俭示康》中,将一个“俭”字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讲。他说的“俭”,不单是通常意义上的节约、节俭。关乎生计,却并非一粒粟、一箪食、一瓢饮那么简单,是修身齐家,提高道德修养的门径。
在一般人看来,节俭与物质匮乏相关,是普通人家的美德。司马光生于官宦之家,家境优裕,衣食无忧,父亲司马光池官至三司副使(财政部副部长),他本人位至宰相。北宋官员待遇极其优厚,英宗继位大赏君臣时,他还只是个五品谏官,所得赏赐就折合一千三百贯,放到现在,可买套豪宅。平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那点,几乎毫无意义,他说的“俭”,是深层次的,是“俭”的精髓,关乎人性,关乎品德,关乎个人前程,甚至国家前景。
人一旦有了欲望,若不加约束,会永不满足。为官者欲壑难填,会被权力迷惑,走上不归路。普通人贪心不足,会被物质引诱,走向深渊。如何抑制人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抵御权力带来的灯红酒绿,司马光的办法不是像出家人那样去打坐,像高士那样去隐居,只有四个字:俭则寡欲。他解释说:“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普通人)寡欲,则能谨身节用,远罪丰家。故曰:‘俭,德之共也’。”
北宋仁宗时代,社会上攀比成风,奢侈糜烂,衙门里当差跑腿的,喜欢模仿士大夫衣饰,田间干活的农夫喜欢穿丝制鞋袜(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司马光担心儿子也染上这种毛病,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讲起,告诫儿子:“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是以居官必贿,居乡必盗。故曰:‘侈,恶之大也’。”
在他看来,养成一种节俭家风太重要了。在《训俭示康》中讲,在《温公家范》中还要讲。讲完道理,再列举正反面事例接着讲。
正面例子有汉朝“四知”大夫杨震的故事:杨震廉洁无私,有朋友劝他趁做高官时,为子孙置办家业,杨震说:“能让后世称为清白官员子孙,难道不是一笔丰厚的遗产吗?”
反面例子有宋朝名相寇准的故事:寇准奢华侈靡名冠一时,因为功劳大,没人敢非议,子孙习以为常,形成奢侈家风,寇准死后,子孙大手大脚无法收敛,以后大多穷困潦倒。
用“俭”教导儿子,自己先做表率。为官多年,司马光“衣取蔽寒,食取充腹”,“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纯有帛”。他在洛阳独乐园居住时,已是三品高官,日常所食,仅一盘野蔬,一壶浊酒,连普通百姓也嘲笑。
因为崇尚节俭,司马光对生活无所欲,无所求,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炼就了清正廉洁的金钢不败之身。
他说:“众人皆以奢靡为荣,吾心独以俭素为美。”甚至将俭朴上升为行为规范,遵循孔子的话,与人交往也以“俭”为标准:“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以议也。”
退居洛阳十五年,往来陕(当时夏县属陕西)洛,两地百姓将司马光的俭朴作风视为榜样,敬其行,化其德,谁家生活习惯不好,会有人说:“君实得无知之乎!”
有父亲的表率和教导,养子司马康“为人廉洁,口不言财”。“途之人见其容止,虽不识皆知为司马氏子也。”
韩振远 山西临猗人,中国作协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小说散文作品曾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多种刊物选载,多次入选年度选本。有《家在黄河边》《苹果与女人》等著作十余部,曾获赵树理文学奖等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