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琼

　　四月

　　克拉拉和巴黎只是长寿花的不同品种

　　作为刚刚认识的一种多肉植物

　　四月里，我准备向它们献出更多的爱

　　沿河的那条断头路长满荒草

　　风一吹，就有鸟雀腾空飞起

　　这些日子，苦楝花、野菜和某些纠纷

　　但我已经不想说了

　　蚂蚁们传递着烽火

　　花盆里昆虫之间的战争牵绊着我的心

　　天黑了，还有彻夜的失眠等着我

　　四月，芳菲的四月，忙乱的四月

　　扯断记忆必须铿锵有力

　　如当年

　　你说回去我说不

　　旧椅子

　　那个位子一直空着

　　狭小，拥挤

　　堆放的杂物高出椅背

　　仿佛是一个人僵硬的身影

　　那是祖母走后的事

　　厅堂方方正正

　　檐下的摇井手柄锈蚀

　　鸢尾和米兰一如多年前透露芬芳

　　鸟窝垂下一根草丝

　　祖母走了

　　没有带上她的椅子

　　以及一生的时光

　　我看见她还在诵经

　　我看见旧椅子上有蛀虫的痕迹

　　父亲

　　父亲一辈子都与铁器打交道

　　一个旧皮匣

　　藏着他锈绿的弯头、豁牙的扳手、卡壳的

　　滑轮以及零零碎碎的杂物

　　父亲修单车，制模具，做化工

　　他的一生总是与冰冷坚硬的东西为伴

　　苦难的童年，孤独的少年，窘迫的中年

　　被铁器的冷光罩着

　　那天，他摆弄着一个带尼龙绳的开关

　　开心地拉扯着 灯光一明一暗

　　仿佛他一出生就是个幸福的人

　　入秋

　　夏天那么漫长

　　秋天刚到来时人们没有察觉

　　蝉鸣掉进了水里

　　小浪花起伏如稻穗

　　傍晚，风掠过屋脊

　　炊烟带着新谷的味道

　　莲，献出果实时裸露着身子

　　它的幽香与妙曼

　　留给了流水

　　两只野猫化敌为友

　　黑夜到来之前停止了追逐

　　入秋了

　　一个中年女人剪去长发

　　她别着一枚黑色的发夹

　　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恋爱

　　秋夜

　　这一刻，谁与浪花私语？

　　沿岸的细叶榕闪着油光

　　风一来 它长长的根须互相缠绕

　　转角处，俪影双双

　　一个女孩抱着心爱的礼物

　　深秋季节到了

　　夜凉似水

　　你的眼里写满秘密

　　却只字不提过往

　　夜莺掠过灯影

　　一只蚂蚁迷失了方向

　　一片树叶藏起春天里的伤口

　　二舅描绘的图景

　　二舅头戴斗笠出现在我单位门口时

　　这里正在召开县级干部大会

　　他指着大院后的小山林说

　　这里应该种上龙眼和杨桃

　　吃腻了甜的，再来点酸的

　　多年以后

　　这里成了一个现代化公园

　　我却时常在二舅描绘的图景里咂咂嘴

　　吃腻了甜的，再来点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