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裕武
从金山寺回来后,重读了几本苏东坡的传记,对苏东坡与金山寺的特别渊源也更清晰了,对其《自题金山画像》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苏东坡与金山寺的关系不仅有文学与佛学上的交流,还有着深厚的个人情谊。苏东坡与佛印禅师可谓至交,两人经常在一起谈禅论道。苏东坡在江北瓜州任职时,两人交往更是密切。苏东坡的玉带因与佛印打赌输了而留在金山寺,成为金山寺的镇寺之宝(存放在留玉阁),当然,佛印留下玉带后也回赠了苏东坡一件僧衣。
苏东坡从海南北归路途中,约友再游金山寺时,看到好友李公麟十年前作的画像,赋《自题金山画像》一诗,成为他人生总结的绝笔(两个月后病逝于常州)。诗云:
心似已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
黄州惠州儋州。
人生的低谷往往成就生命的高峰。黄州、惠州、儋州无疑是苏东坡一次比一次深的仕宦低谷,但也正是这三个时期三个地方,苏东坡留下了《寒食帖》《赤壁三赋》《和陶诗》《易传》《书传》等传世作品,可谓其文学艺术上的顶峰。
苏东坡从海南回来时,写下了《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诗中“九死南荒吾不恨”是其博大的胸怀;《自题金山画像》中的“已灰之木”是寂寂然的超脱,“不系之舟”是任其自然的洒脱。这些无不反映出经过黄州、惠州、儋州后,苏东坡佛道修行境界达到的另一顶峰,而这一顶峰却没被人注意。
可以说,苏东坡在佛道修行上甚至超越了不少高僧们。特别是其对生命及人生的参破,在临终前表现的更是淋漓尽致。多少高僧在临死前,还有诵读偈子以挽留生命或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执念。在得知苏东坡病重于常州,好友维琳方丈从杭州赶来探望,并要苏东坡多读几首佛偈,苏东坡回应:“与君皆丙子,各已三万日。一日一千偈,电往那容诘。大患缘有身,无身则无疾。平生笑罗什,神咒真浪出。”苏东坡弥留之际,维琳方丈在其耳边大声说:“端明宜勿忘西方。”(学士不要忘记西方啊)。苏东坡气息微弱应道:“西方不无,但个里着力不得。”(西方世界不是没有,但却是不能使力的)。另一好友钱济明亦凑近他的耳朵说:“固先生平时履践至此,更须著力。”东坡说了人生最后一句话:“著力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