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青峰
你的手指葱白而纤长,你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夹起勺子,轻轻搅动咖啡的动作,优雅得令我至今难忘,依然想走进那像梦一般的咖啡屋。你穿的是那件绿长裙,我俩曾经坐在这里的一张圆桌前,说了几番私话,聊了那么多遐想。
在最后的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准时走进咖啡屋。
你没有来。那只杯子没有你的手在搅动,它也在等你。我的心头泛起淡淡的苦味,比咖啡苦。我没有胃炎,可是夜里胃痛,但这次不是因为兴奋而失眠。
星期六,我失去了咖啡屋。
咖啡屋里再也不会有你的笑容。我来这里寻找一种失落。你再不会听我讲小时候吃酸菜的趣事;不用听我讲木犁和老黄牛。你喜欢我的好学。我把大学讲义的章节同家乡的土地树木联想在一起,你却不喜欢听。
我只知道,你不满足于仅仅是个大学生,你寻求个性自由。你评议人性,为人生的血肉涂上解放的色彩,为自己的想象嵌上欧美现代意识的烫金滚边。听了你的话,我的那些为家园、为子孙,为来自穷乡僻壤的理想再没有带进咖啡屋。
我也知道,农民的儿子更需要电冰箱、组合音响、时装模特和健美运动。读弗洛伊德、尼采和罗素,但绝非抛弃魏汉风骨和唐宋文化。你谈波德莱尔,我说中国有鲁迅和巴金。
望着你的眼睛,我曾多少次用理智的长篙去探那汪汪湖水的深浅。温馨的咖啡屋,柠檬色的音乐,蜜一样甜的光线,柔和在一张张小圆桌前的情意绻缱的私语中。陶醉了你,诱惑了我。现在进了咖啡屋,就让我们感受这种氛围,让我们的情感在柔光里氤氲、荡漾。
一群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咖啡屋。
一个进城的农民在门前望望,然后兴叹而去。又有一个人想进来,但觉得不如回家喝二两老白干过瘾。
想前人所未思,作他人所未作。我的父亲就没有这样享受过爱情,我们的年华飘溢着芳香。咖啡屋……那明晃晃的落地长窗,却拉上了湘绮色的落地长帘,阳光照不透那段朦胧的好时光。
星期六,我仍然走进咖啡屋,再不是同你相视而坐的圆桌圆凳。你给我的孤独,我默守。
相约咖啡屋,你不迟到,我不晚点。
现在,咖啡两杯,仍然如故,盛满我的相思。喝了咖啡,我心跳加速,夜里开始失眠。
星期六的晚上,我准时走进咖啡屋。
“反是不思”,何必长相知。我穿西服,依然走进像梦一般的咖啡屋。旧梦已去,新梦未燃,我会更加珍惜自己,得到的和失去的对我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