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宝瑜
我对黄皮的初始印象,源于老家屋后的一棵黄皮果树。每年,在春风雨露的滋润下,它长出淡黄色的花朵儿,一穗穗堆砌如雪。直到盛夏灼阳璀璨,黄皮果渐渐由青转黄,一串串悬挂树梢,叫人垂涎欲滴。
黄皮是岭南佳果,广泛种植于广东、广西、福建等省份,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栽培历史。《岭南杂记》中这样记载它:“果大如龙眼,又名黄弹,皮黄白有微毛,囊白如猪脑,夏末结果。”
三伏天时,暑气升腾,黄皮果树撑起了一片绿意。儿时,白天我就约上三五伙伴,爬上黄皮果树,坐在最结实的树干上,守在成熟的果子旁,伴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津津有味地吃起黄皮。剥开薄薄的果皮,酷似柚子的清香瞬间扑鼻而至,看着晶莹雪白的果肉,透出翡翠般青绿色的果核,特别诱人。正如诗中所言:“碧树历历金弹垂,膏凝甘露嚼来奇。”连核带肉吸入口中,再吐掉核细细品嚼。如此一剥一吸一吐一嚼,不经意已是满地的皮与核。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咯咯咯”地在地上啄食,饶有趣味。那样的夏日午后,微风轻拂,树影摇曳,果香萦绕,是那么惬意满足,我还真有日啖“黄皮”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快意。
不同于其他水果,母亲总是乐意我们多吃点黄皮。因为黄皮是果中之宝,有“正气果”之称,可消食顺气除暑热,甚至黄皮叶、树根、果皮和果核皆是入药良材。《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果肉健脾胃,化痰止咳,核能理气止痛”。
于是,每年黄皮大丰收,又无冰箱可做保存时,母亲常将它熬成果酱或者入菜。最让人难忘的是黄皮老鸭汤,风味极佳,也将黄皮的味道与功效发挥得淋漓尽致。老鸭飞水,煲软,加一把去核的黄皮,不用过多佐料,只需少许盐提味。汤水翻滚,清香阵阵,尚未入口就已令人食欲大振。细细品尝,淡淡的果香在舌尖缱绻,随即一股清冽的甘凉在口腔胸腹间百转千回,无声息驱散了暑热和乏意。每次我们吃得意犹未尽时,母亲满脸的笑意就如骄阳明媚。这一份烟火气里的美好,落在夏日里实在是幸福。而这幸福,是小小的黄皮特别赋予我们的,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黄皮,我总觉得亲切无比。
对于擅长制作凉果蜜饯的潮汕人来说,民间还有将黄皮酿成果脯的习惯,既保留了黄皮原味,又延长其储存期限。如传统特色蜜饯“黄皮豉”,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被誉为潮州“三宝”之一。它以优质的鸡心黄皮果去核、盐渍、晒胚、蒸熟之后再掺入白糖、甘草末、香料等,反复蒸晒而成,入口果味浓郁,肉质柔韧,咸甜适中,余味回甘。若以温水浸泡饮用,也不失独特的风味与营养价值,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喜爱和追捧。
这几年,黄皮又走进了茶饮店中,与其他食材组合,碰撞出新的惊喜,美名“黄皮茶”“黄皮奶昔”“黄皮仙露”……这些饮品酸甜可口,丝丝入心,足以清凉整个夏天。
于我而言,黄皮似是故人,时节一到,如期而至。我心欢喜,任时光匆匆,任夏季酷热煎熬,总有黄皮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