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步根
人类社会是依靠实践知识的积累和书本智慧的熏陶才逐步摆脱蒙昧,走向文明的,读书使我褪去了混沌。
我生于农家,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童年的时候,由于姊妹多,我一直生活在外婆家。外婆是日本鬼子侵华时逃难到农村的城市闺秀,她一直固守比较传统的教子方法,认为小孩子生来有十年的“洪福”,她眼中的“洪福”就是孩子十岁之前只能玩耍,不能早早地费脑子,耗损元气。这个观点未免可笑,但细细一想也不是全无道理。所以直到十岁,我才有机会进入学校大门,开启我的求学之路。
记得开学的那一天,妈妈特意赶了个大早,到集市上扯了两尺蓝洋布,回来后细针密线地缝制了一个精致的书包,还绣上了两朵灿烂的葵花,看着真漂亮。我双手捧着书包,内心无比狂喜地背到肩上,打开书包只见到薄薄的两本书,一本是封皮上一个红小兵手握红缨枪的语文书,一本是画着一个算盘的算术书,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书本。在后来上学的日子里,由于生性顽劣和散漫,加上那个时代知识荒废,农村孩子并没有把上学读书作为生活的追求和成长的需要。没过多久,课本便被一页页地撕下,叠成手中的纸枪和玩耍的“块板”,磨烂了的书脊可怜地连着仅剩下的五六页纸,也被拦腰折成两半,一学期还没有结束,书本却早早就“念”完了。
使我与书真正结缘的完全是一次偶然的遇见。城里的表哥高中毕业后,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住到了我家里,他随身带来的不多行李中,却赫然出现了一大捆书。这些书中,除去大部分的所谓铲除“封资修”以及“大批判”之类外,有两本书格外地引人眼目,尤其让我视为珍宝,这两本书就是长篇小说《烈火金刚》和《红岩》。我常常趴在表哥的床铺上,细细地翻阅它们。精美的装帧、漂亮的插图、曲折的故事情节,还有那些神勇有趣的人物,常常让我不知不觉如痴如醉。虽然那时我才是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书中的很多字还认不周全,但小说中的那些故事让我深深着迷。诸如《烈火金刚》里面英勇无畏的史更新、足智多谋的肖飞、滑稽可笑的解老转、懦弱可鄙的何大拿;还有《红岩》中江姐的视死如归、双枪老太婆的神奇诡秘,白公馆、渣滓洞的阴森血腥,特务们的凶残可恶,都一一深深地印在脑海中。爱与憎,伟大与渺小,高尚与卑下,光荣与腐朽,这些情感在我幼小的心田里有了明确的分野。在那些寂寞而贫乏的日子里,是这两本书伴我走过了一年又一年,让我的生活有了亮色和憧憬,以至于现在看到以这些故事改编成的电影、电视剧,总觉得味道没有原著那么引人,那么动人心弦。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如愿考上了大学,当我第一次进入学校图书馆,被这里浩繁的图书惊呆了。据学兄学姐们介绍,母校图书馆当时的藏书量排在全国所有大学的前十名,那真是一个书的海洋啊!于是我像一个饥渴已久的饿汉一样,扑在这片书海中,饕餮在知识的盛宴里。有时为了抢先阅读心仪的好书,甚至到了不吃不喝的程度,内心洋溢的只有幸福和快乐。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时间多读书,记得每天下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拿饭缸直奔图书馆,先用书包抢占一个座位,然后快速地去食堂买来饭菜,一边吃饭一边沉浸在阅读的世界里,安静而贪婪地一本又一本享用文学与知识的大餐。同学之间谁要是读到了一本好书,都会相互推荐,想一睹为快的人多了,大家会自觉排个顺序,为了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还书,夜里就会有人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苦读,常常是月落日升,通宵达旦,第二天仍然会精力旺盛去学习。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每每回忆起当年读书的情景,内心总会涌起无限的感慨和温暖,那种矢志求知的强烈欲望和奔涌不息的学习劲头,是多么难能可贵呀!为了读书甚至可以舍弃一切的意志决心,是对生命最崇高最纯洁的礼赞,这也是那一代人最为厚重的精神遗产。大学四年的精心苦读,知识的汩汩源流浇灌了寻常日子的每一寸时光,带来了无尽的智慧财富,让人生变得高尚富有情趣,让生命从此有了丰富斑斓的底色,也让我从一个农村放牛娃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对社会、对人民有更大作为的人。
多年的读书经历,使我对书产生了特殊的感情,爱书、买书、藏书成为平时生活中不能或缺的习惯。这些年来,我购买和收藏的图书有数千本,除装满了书房的两个书橱外,那些已经阅读过的暂时派不上用场的书籍,或者仔细分类打包,做好标注存放在妥帖的地方,或者赠送到社区图书室、家乡的学校,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来接触它们、阅读它们。几十年来,我做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并在《人民日报》《解放日报》《安徽文学》等报刊杂志先后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散文、小说、评论,收获了人生最美好的馈赠。
多读书使人聪明,多学习促人睿智,这是一个简单而千真万确的道理。让我们多读些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