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水鸭在稀疏的水草间捕鱼,像与人捉迷藏,潜入水中不出来,它的行踪还是被湖面上那条向前延伸的波纹线给暴露了。一只只灰色的燕鸥沿着湖边湿地一圈圈地飞,看上去要喙起尕海湖这颗明珠,实际是在瞄鱼,在空中悬停片刻,一头扎下去,潜水喙鱼。八月是尕海湖最美的季节,却不是观看水鸟的最佳季。白天鹅还滞留在故乡西伯利亚,成群的蓝马鸡迷恋着云杉,山柳,腊梅灌木丛,秋后才会随着雪线下移,回归海拔3400米的措宁草原。对于那些缺席的水鸟,听一听它们的名字同样能感受到美丽:红隼、藏雪鸡、绿翅鸭、赤麻鸭、白琵鹭。每一种水鸟的名字,都像生长在高原上的花朵一样拥有自己的颜色。
甘南之行,我事先没做好功课,只知高原上有狼毒花,花已谢了。入目的野花我叫不上名字,边看边问,为几个花名惊艳。浅粉色的花瓣紫色花蕾,一层接一层开得像一座塔。这种花,藏语名字是牦牛的牧草。微孔草开五角形花,被高原调色师——蓝天、白云、绿地和阳光调剂成蓝色,一种别致的蓝,星星点点开在油绿的湖畔,格外醒目。尕海湖是甘南第一大淡水湖,连着大片湿地草滩,沼泽中的苔藓、蕨麻、梅花藻、仙姿玉色,清香扑鼻。难怪每年有二百多种水鸟,从东南亚、尼泊尔及喜马拉雅山麓来这里生儿育女。
我是从拉卜楞寺过来的,车窗如取景器,猎获一路风情。八月的高原绿草如茵,浅黄色是坡上的小路,金黄色是熟在路边的青稞。收割青稞的女人身穿将两只袖子围系在腰间的藏袍,扎着彩色头巾,将收割下来的一抱抱青稞整齐地码在地里。在有白塔的藏寨,家家竖起用木杆串成的格子架,搭晒着一把把金黄的青稞。措宁,藏语是“牦牛走来走去的地方”,号称高原之魂的牦牛和小巧可爱的藏香猪,无忧无虑地行走在草地上。牦牛的尾巴像马尾鬃,尾毛长而浓密,甩起来很漂亮,是藏区珍贵的礼物。小小的藏香猪跑跑停停,随心所欲地吃着草间的人参果(蕨麻),肚子撑得好大,肚皮贴地,惹人发笑。
车子停在公路边小憩,有藏族少年骑马飞奔过来,问要不要骑马?司机武师傅答,我们去卓玛家。卓玛家的“当巴牧家乐”在草坡上,房子外墙刷粉色,红门红窗,墙上画有吉祥图案。扎在草原上的几座白色毡房供游人住宿,五个人收费200元,还能享用酥油茶、青稞酒、手扒肉、骑马兜风,欣赏藏族油画家的画廊。距卓玛家不远就是一望无垠的尕海湖。头顶洁白的云缎,放眼烟波浩渺的圣水,享受尕海湖的纯净与安宁、温和与斑斓,我暂且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若把尕海湖比作人间天堂,她属于鸟,牦牛和藏香猪,属于藏族牧民。从夏河一路走过来,辗转的车轮总让我回想拉卜楞寺不停转动的经轮,耸立在灵气之地的大小白塔,挂在山顶、山口、河边和桥栏上的五彩经幡。夜宿碌曲大酒店,我听到女服务员一边扫地一边在念嘛呢咒。在尕海湖弯弯曲曲的栈道上,一对藏族情侣正在湾里拍结婚照,没披婚纱,穿着美丽的藏袍,见一个游人坐在栈道下的草地上拍照,新郎马上制止,说的是倒装句,尕海湖的一草一木人人都要爱护。藏族新郎,扫地姑娘,对草原的呵护,对草原的虔诚,让我觉得只有他们才配得上拥有这片天堂般的家园。我们不过是到此一游的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