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大戏《牡丹亭》,取材于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的剧作。写的是一个发生在花园里的亦真亦幻的浪漫爱情故事。“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道出了杜丽娘美景虽好却无心观赏的懊恼,也泄露了私家园墅风景独好的秘密。童寯著作《东南园墅》则是从专业角度,以简明的语言清晰的思路,介绍中国古典园林之美。
中国古典园林与西方的园林艺术有何不同?《东南园墅》做了解答。此书源自英译原稿,文字不多,但含金量极高,字如珠玑。所收录图片为园墅特写,园林特色一目了然。我国的私家园墅以东南最多,而东南园墅中数苏州现存的景观最好。书中附录有东南诸多著名园墅的简介,赏心悦目。
童寯,生于1900年,是学贯中西、通古博今的建筑大师,对东西方建筑理论研究颇有建树,著有《江南园林志》《造园史纲》《近百年西方建筑》等。童先生绘画功底了得,在清华大学读书期间曾举办过个人画展。后获得公费赴美留学资格,在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学习,系梁思成同窗。因此,《童寯画选》和《童寯素描选》也极为珍贵,值得一看。
依童寯论述,园墅既非单一的建筑项目,也非花草园木的装饰,而是造园与建筑在艺术上的完美结合,是一种诗性的浪漫情怀所致。造园者唯有文人堪当。摊阅《东南园墅》全书,宛若打开一张古典园林导览图:从园林与风景到画师、园林与文人,再到建筑与布局、装修与家具,最终写到叠石、植物配置、东西方比较和沿革,逐一介述。有如此渊博的导游,实为纸上游客之幸事。
园林如山水画。初探园林者应有颗“画心”。绝妙佳园,必由丹青高手所为。童寯认为,“绘画与园林,一如画师与造园家,二者密切维系。”以诗人王维最为典型。王维的山水诗可以入画,他的山水画可模拟造园。“绘画造园家”,王维当之无愧。观书中所附拙政园、留园的惊鸿一景,实难分辨是风景画还是园林实景。由此看来,风景画家应是好的园林设计师。
文人寄情山水,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最能体现其心情。但若无法远离尘嚣,欲闹中取静,私家园墅无疑是最佳选择,也是实现文人理念的载体。书中以园林入口为例,提到园墅入口设计均力求低调,意在让访客可以不拘小节,自在如家。但中国园林建筑与布局不可小觑,亭台楼阁,皆是尽心揣摩的设计。
园林的花草,虽不及植物园里丰美妖娆,却与建筑相得益彰。书中举留园花步小筑为例:绿植所依附的墙面,特意刷成白色,用来“映印”植物阴影。想来日光伏地,雪白墙壁一片暗影浮动,好似天上流光溢彩的云朵,立于园中,怎不心旷神怡。园中的石头也颇讲究。宋徽宗耗时五年,叠山营园,修建了万岁山。怎奈女真人入关,奇石尽毁,但女真人也拣选精品运至中都装饰其皇家花园,可见奇石确为园中必不可少之物。
倘若将中国园林与欧洲园林相较,如果说欧洲园林意在追求奢华享受,那么中国园林更强调显示主人之好客与乐于互动。游园林者应深有体会。中国园林,每游一处,均有曲径通幽之感,周遭寂静,宛如自家庭院。
宋代苏舜钦有诗云“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诗人对旅途中的景物尚能如此敏感心动,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耗资修建沧浪亭了。中国古典园林,确系人文艺术的瑰宝。东南园墅,堪称其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