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 泳
我记不得自己是几岁开始游泳的了,我的父母怎么从来就没有过问过这件事呢?我至今还记得带领我的孩子去学游泳的情形——教练就在他的身边,可我依然不放心,一步也不肯离开泳池。我不能说我的父母不关心我,我只能说,在他们的眼里,夏天来了,他们的孩子泡在河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和一条泥鳅泡在水里没有什么两样。
乡下人学游泳永远是一个谜,没有一个人真的“学”过,划着划着,突然就会了。这个突然真的是“突然”,仿佛身体得到了神的启示,你的身体拥有了浮力,你和水的关系一下子就建立起来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相信所谓的“基因”,作为最初的“水族”,人体的内部一定储存着关于水的基因,说白了,关于水的记忆。
同样,我相信人体的内部储存着音乐的基因、绘画的基因和文学的基因。摧毁基因的大多是愚蠢的父母,孩子是他们的,他们自作聪明,自然而然就成了孩子的老师。结果呢,神秘的基因消失了,水银一般灵动、水银一般闪亮的东西变成了水泥。他们为孩子的笨拙捶胸顿足。
打弹弓
母亲给了我一条长长的胶管。我把它一分为二,我终于有了一把性能卓越、超越时代的弹弓了。
当我请一个木匠用桑树的树桠做成自己的弹弓之后,我是耀武的,扬威的。
桑树的韧性这时候显示出了它的价值,在我瞄准的时候,我的手指会发力,两边一压,中间只留下小小的空隙——这差不多就是命中率的全部隐秘了。
那是夏天。大地在为我的弹弓生长弹药。数不清的楝树果子挂在树梢上,它们大小合适,圆润、碧绿,水分充足,沉甸甸的。
在胶管被拉到极限之后,楝树的果子继承了胶管呼啸的反弹力,一出手就呼呼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