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来珠海，给我带来一瓶澳大利亚的羊油，据说对皮肤痕痒有很好的抑制。看着那个精致的瓶子，突然想到《山海经》里也提到过这种方法：《西山经》里说有一座钱来山，藏着一种基本像羊却有一条马尾巴的羊，叫羬羊，它身上的油脂就可以对付我这种十个痒痒挠也挠不过来的干性皮肤。还有一种模样特别的野鸡，名字叫渠，它有黑色的身子和红色的爪子，同样可以治疗皮肤痕痒。

　　至于用渠的什么部位来治疗倒是没有提到，所以我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直接取了它的爪子晒干，然后就当痒痒挠用。这个只能算物理治疗法，相比用羬羊的油脂止痒显得有些落后，但因为取材简单，实在找不到渠爪就用鸡爪代替也行，这个办法反而被更多人采用，并演变成一种家庭必备工具，兼具实用与装饰双重功能，还能从痒痒挠的材料上划分出不同的社会等级。

　　战国时代诸侯中就流行过象牙制的痒痒挠，看上去有点像今天茶楼里吃的白云凤爪，连交战时也不忘记带上。秦孝公就是因为时时离不开这玩艺，干脆把自己也叫作渠梁，就是有一只渠趴在自己脊梁上的意思。现今，新贵比较追捧用海南黄花梨和印度小叶紫檀做的痒痒挠，你送他一真的鸡爪，他肯定不明白这是《西山经》里渠的替身。

　　我年轻时候因为写小说喜欢带点魔幻，所以对《山海经》一类很着迷，尤其是《山经》里描述巫术，往往一两个字词就让人舒服半天。这影响直截了当，我想让小说的氛围显得既东方又高古，就会想到“夷”这个字（字里可以看到帝俊的影子），然后直接用它做小说段落或人物的名字。我还有一个短篇《伏羲怪猫》，想像夜里有几只野猫在屋顶和树上摆出布罡踏斗的星阵。如果按此发展下去，估计后半生会写个《山海后经》。幸好，1980年代后期的某一天，突然就把《山海经》放下了。

　　现在回味那种阅读的舒服，其实就是短短32650字里藏着的非经验性的大智。这种大智让你怎么读怎么有，当成先秦历史也不为过。历史可以有很多种，未必都要一一做出真伪的求证。如果侧重于心路，《山海经》的荒诞不仅充满叛逆性的想像，也有处处让人豁然开朗的睿志雄心。从这点看它已经足够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