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读书，常常听人说终于将某本书啃下来了！言下，甚是欢喜。我却颇为不解：“啃”下一本书，何等艰难？是真正读懂了，还是只为“啃”书而“啃”书？“啃”的过程，可真正享受到阅读的乐趣？

　　我通常称这种“啃”书为“硬读”，也常反思：“硬读”何益？

　　读书，在我看来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专业阅读；二是自由阅读。专业阅读，为获取学位，为专题研究，抑或是为了其他，都是一种“功利性阅读”，是“学以致用”，如此，“啃”书或者“硬读”，未尝不可，攻坚克难，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自由阅读却未必要“硬读”，贵在“自由”，自由地选择阅读的书、阅读的方式，也获得一份阅读的乐趣。就像蒙田所说：“有些学问枯燥无味，艰深费解，大多数是迫于生计而勉为其难，这就让那些还在为尘世效力的人去做吧。至于我，只喜欢那些有趣易懂的作品，让我精神舒畅，不然，就是那些读了感到宽慰和劝导我如何处理生死大事的作品。”

　　其实，蒙田的话中，还有一个阅读的辩证法：关于阅读的“舍”与“取”。对于“舍”与“取”，寻常自由读书人也要灵活对待。我的方法有二：放一放。一本书，你读不懂，可能因知识积累不够，或是人生阅历不足。有人说四十岁以前的人读不懂周作人。周作人自称“杂学”，学问深厚、丰富，对人生、对社会都有深刻的思考，形之于作品则深厚。一个少不更事的人，读不懂周作人，不要紧，先放一放，待后再读，亦未尝不可。

　　方法二则是：绕一绕。绕一个圈子，绕到读不懂的书的外围看一下。比如，西方哲学著作大多思辨性极强，读翻译作品又可能遇上翻译语言的欧化问题，很难读通。不要紧，不妨先放弃原著，读一些介绍该作品的外围书。我读萨特《存在与虚无》，就是如此。读不懂，就先读莎拉·贝克韦尔的《存在主义咖啡馆》，此书通俗易懂，一路读下来，存在主义的诞生与发展、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的关系、存在主义的核心概念阐释，等等，都能大体了解到。此书还将存在主义的主要哲学家的生平掺杂其中，增了趣味性。于是，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我不读亦可，因为我非专业研究者，涉猎而已，粗略了解即可。

　　撇开“硬读”，在获知的同时，还能获得阅读的极大乐趣，何乐而不为？因之，对于自由读书人来说，“硬读”，确然不必要。我倒是觉得，在借鉴蒙田读书法的同时，不妨再借鉴一下周作人读书的选择标准：知识与情趣。如此，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