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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难得是从容

  / 许锋

  听说欧洲一些国家的人已在“雕刻”时光。时光如何雕刻?一杯咖啡,一本杂志,一坐老半天。令人惊讶的是,雕刻时光的并不全是老年人,还有中年人。对比一下,我也有雕刻时光的时候,某个下午,坐在庭院里,一壶香茶,一本书,晒着阳光,听着鸟语,看着蝴蝶——睡意朦胧,打个盹儿。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并不多,已觉从容。活在当下,每个人都习惯忙忙碌碌。

  老舍的一生,其实也是忙忙碌碌的。他创作了那么多作品,《四世同堂》《骆驼祥子》《茶馆》《龙须沟》,人们耳熟能详。但是,当我读了他数十篇散文随笔之后,却很羡慕他的人生,尤其是那份从容、淡定、清雅。

  老舍爱吃花生。吃花生有什么了不起?可老舍说:“口袋里装上四个铜板的落花生,一边走一边吃,我开始觉得比秦始皇还骄傲。”秦始皇吃没吃过花生,我不知道,但几粒花生就能让老舍如此满足,他一定如他自己所言:“我是个谦卑的人。”谦卑的人,知足常乐。

  老舍喜欢读书。他读书的方式是“没系统”,借着什么书,买了什么书,遇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正所谓开卷有益。不过,有的书他不读,“不懂的放下,使我糊涂的放下,没趣味的放下。”老舍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读书快,但是记不住。记不住当然不是优点,但老舍幽默,“书要都叫我记住,还要书干吗?书应该记住自己。”

  老舍喜欢写作。他形容自己是“文牛”,写作的牛。他对于自己的生活状态颇为得意,因为“我的资本很小,纸笔墨砚而已”,如此简单的投入,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是在我自己的屋里操作,别人也不能敲门进来,禁止我把脚放在桌子上。”这当然是格外自由的。可是,一旦写不出来,他也觉得痛苦。一般人“江郎才尽”,羞与世人言说,但老舍直言不讳,“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

  老舍对“忙”有精辟的见解。他赞许的是真忙。“心被工作充满,同时也被工作洗净,于是手脚越忙,心中越安怡。”但是,“瞎忙”,会“使人麻木,使文化退落”。《忙》是他1935年发表的一篇随笔,他说:“世界上必有那么一天,人类把忙从工作中赶出去,大家都晓得,都觉得,工作的快乐,而越忙越高兴;懒还不仅是一种羞耻,而且是根本就受不了的。”在老舍眼里,工作是一种快乐,忙工作是为快乐做的注解。

  老舍活得恬淡。因此,他即便到了乡下,理不上发,洗不上澡,坐不上车,听不到评剧、川剧……依然有自己的乐趣。几个月不理发,省钱;极热的时候,可以下河;没有车坐,两腿走路;看不上戏,那就站在大黄桷树下“随意喊吧”。

  老舍是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是杰出的语言大师。60年的人生修炼,其所见所闻、所思所悟,在《人生难得是从容》一书中平实而诚挚地展现。一如午后的一段时光,看似与老朋友谈心,实则只言片语就使人醍醐灌顶。细细品咂,其人生的况味,的确难离“从容”二字。

  人生从容,方见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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