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末,还是大学生的我第一次读到的沈从文研究专著,是北京三联书店版《从边城走向世界》。凌宇教授这部著作对沈从文及其文学创作进行全面评价,揭示出沈从文传奇人生的诗性特征及其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独特品格。
自此,从《边城》《长河》《从文自传》《湘行散记》,到《中国丝绸图案》《龙凤艺术》《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有时间我就读沈从文,反反复复读了三十几年,如痴如醉。
生命多舛的乡村世界,与世浮沉的乡村灵魂,自然天性与现代文明的冲突,沈从文从亲身经历的两相对立的经验世界里,发现了这种经济与社会的矛盾。他的著作在品质和情怀上,是真诚的,是一生只说真话的文本。乡土题材在其早期小说创作中占主要地位,一幅幅湘西生活画面生气流溢:秀丽的山水与惊人的贫困相依相伴,勇敢纯朴的民风人性与野蛮愚昧并存,歌与哭,善与恶,美与丑,相互纠缠,难分难舍。沈从文为现代中国文学提供了一个多彩多姿的湘西世界,丰富了上世纪二十年代鲁迅开创的乡土文学创作风格,把现代抒情小说创作向前大大推进一步。
沈从文一生写了大量书信,借助这一独特文体,品评世态人生、艺苑文坛,表达思想、看法和感情。“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和张兆和的爱情, 是两人因书信结缘而修成的正果。1934年初,沈从文因母病还乡。行前,向夫人张兆和许约,每天写信报告沿途见闻。这些信件及信中所附插图,沈从文生前未公开发表,1991年,才由其次子沈虎雏整理,编辑成《湘行书简》。
人情世情不了情,其文达境也,足以化世人之情。晚年的沈从文,因酷爱文物研究而终致文学创作搁笔。事实上,沈从文对文物的兴趣远早于文学,文物研究功底深厚。他18岁时曾在民国湘西巡防军统领官陈渠珍身边做书记员,陈渠珍收藏的大量古董,都由他登记管理。上世纪30年代到北京后,沈从文热衷于收藏文物、鉴定文物、研究中国古代服饰,先后写了《中国丝绸图案》《龙凤艺术》《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与古器物打交道,从图书馆汲取知识,晚年的沈从文说:“美,不免令人心酸。”说的仿佛是他自己,生活艰辛,却始终有情,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