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焦大跟随宁国公血战沙场的时候,绝没想到自己几十年后会被贾府子孙塞上满嘴马粪。
用尤氏的话说:“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焦大这般忠心耿耿,应活得风生水起,怎么没在贾府混个一官半职,落到被主人嫌弃、受管家欺负的田地?
虽然《红楼梦》里没有写,但太爷在世时,焦大应该是有过一段风光日子的。但显然,焦大没能通过考察。
焦大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居功自傲!听他骂“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富贵?”想必太爷在世时他也常对人讲,甚至不排除细节。这些对他来说是可供夸耀的资本,对太爷来说却是不欲人知的隐秘。太爷的秘密你敢说,还指望太爷提拔你?
贾府丑事人人皆知,但哪怕贾珍“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可焦大一喝醉酒就把贾府的“遮羞布”掀个底朝天:“每日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惹得宝玉也好奇心大起,向凤姐探问。不但损害了贾府形象,更兼有带坏贾府子孙之嫌。如此口无遮拦,怪不得要“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地填了他一嘴”。
焦大的不足还在于不识时务。太爷在世时他狂妄随性,有太爷罩着,别人不敢拿他怎样。但太爷去世后,他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时过境迁,恩情渐淡,活着的人可与他没有出生入死的交情。可焦大仍活在过去的岁月中,不但对资历比他浅的大管家赖二不满,对贾蓉叫“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甚至连贾珍也骂上了。难怪凤姐对贾蓉说:“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
鲁迅曾说焦大:“实在是贾府的屈原,假使他能做文章,我想,恐怕也会有一篇《离骚》之类。”两人之爱发牢骚,确有神似之处。焦大虽不会写文章,但他的醉骂实抵得上一篇《离骚》的。既有《离骚》,官自然是当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