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博物学的发展来看,西方鸟类绘画的历史悠久,但有意识地呈现鸟类知识的画作大量出现在文艺复兴之后。正如英国博物学家、艺术史家西莉亚·费希尔指出的,“鸟类的多样性是中世纪手稿插画家致力于传达的一部分信息。”
费希尔著作《鸟的魔力》拥有的魅力之一,就是收录的大量插图,来源于大英图书馆藏品,包括欧洲古旧珍本、版画,波斯细密画,日本浮世绘等。
中国神话说,“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古埃及神话、北欧史诗和基督教文明也有类似的创世神话,或近似丹朱化鸟、精卫填海的传说。14世纪的《图解圣经》、15世纪的《塞耳彭弥撒书》,描摹鸟儿带来的神迹。16世纪后,探险家接踵而至,各种鸟类绘画与奇异的、以鸟类为象征的地图集让人眼花缭乱。加拉帕戈斯雀又名达尔文雀,就是因为它出自《小猎犬号航海记》,是达尔文在1839年命名和绘制的。
在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在没有精确的地图绘制法之前,最早探索世界的那一批人,记录鸟类,就是记录他们对新世界的感知。
在古登堡印刷术之后,更加漂亮、逼真和生动的鸟画、图册纷纷出版。画家在掌握知识的基础上,将各种鸟类与其生存环境里的特色草木一起绘制,以便展示鸟类的栖息地和摄食习惯等。比如,《鸟的魔力》广泛取材的奥杜邦的《美洲鸟类》,就是比照鸟类的真实大小绘制,致力于提供完整的鸟类信息,从其诞生的19世纪20年代至今,已成为流世的经典。
《鸟的魔力》并不只是图册,图画仍在配合文字讲解彼时彼地的历史人文、文化寓意。比如,欧洲贵族行乐猎鸟这幅画,作于14世纪末,命名《论七宗罪》,表明它是用于劝诫的。波斯细密画本身就有史记功能,可从中领略忽必烈狩猎的景况。文字部分娓娓展开,展现从民间传说、文学作品、崇拜信仰里搜集到的内容,透过美丽的表象,引领我们真正进入斑斓的鸟类世界。
在莽荒时代,人类视鸟为神灵的代表。“鹪鹩,鹪鹩,众鸟之王……”农人们爱鸟,也把它们作为农神节等习俗的对象。很多鸟在求偶仪式中都表现得像跳舞,所以总被当作爱情象征。也有“噩兆之鸟”,整整有一章在讲乌鸦的坏话,“这阴森古怪、恐怖难看的鸟”,何其不公,乌鸦其实是最聪明、懂得报恩也很记仇的鸟儿。有多少诗人吟诵过乌鸦,叶芝、希尼、史蒂文森。“唱一首六便士之歌,口袋里装满黑麦,24只乌鸫,放在一个馅饼里烤。”童谣竟然是在比喻亨利八世。
《鸟的魔力》也是一部关乎文化交流的作品。尽管是以一种细微的、侧面的方式。有一章专门讲“东方鸟类”,作者强调,东方传统中的许多精神和哲学教学都是通过示范性故事完成的。佛陀的教义、印度教的典籍、中国的寓言、阿拉伯的谚语……尤其详述了中国和日本的绘画技艺对欧洲产生的影响。所谓文化,必有人的主动参与,是人类建构了文化。所以,一部鸟类文化史,说到底,不只是讲人与鸟的关系,也是在讲人与人、国与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