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书《岁华一枝:京都读书散记》风物文章很美,比如《西风吹绽碧蝉花》写碧蝉花(鸭跖草);《笃姬的荔枝》写中国水果(荔枝、芒果、菠萝等)在日本的移栽。旁征博引,资料丰富,典雅醇厚。同一种植物如碧蝉花,拿中国、日本、朝鲜三个国家的资料比较,既有文字,又有绘画,相互解读相互佐证,很好地表现了所写事物的特性。
然而,既是“京都读书散记”,该书的重点还是谈读书。苏枕书谈读书,涉及面广泛,诸如日本的汉语教学、中日学人的相互“访书”、汉语书籍的出版交流、一本书的流转传承,乃至于书籍发展的历史等。
日本语言深受汉语的影响,人所共知。日本人对汉语的学习,时冷时热。“冷热”自有其社会原因。清末民初,因为傅芸子等人在日本的授课,日本知识界又掀起一股汉语热,可这汉语热背后的动机是什么?苏枕书说,彼时日本的汉语教学,是“为实用而学”,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这个“实用”的含义耐人寻味:会不会是为侵略做准备?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日都兴起刊刻中国经典的热潮。特别是日本的一些旧藏中国经典,因一些中国人的“发现”,引起日本人重视,于是自行刊刻、相互刊刻风行。苏枕书在多篇文章中对此作了阐述。她认为,这些古籍的刊刻,首先是对于古迹版本的研究,大有裨益:“人们不止于考察文字之原貌,也逐渐希望可能掌握文字之外的各种信息,包含墨迹之浓淡,前人留下的眉批、书跋(包括前人以为无用的日人所留训点),甚至于纸张纤维的痕迹。”
同时,苏枕书也指出,印刷技术的发展运用,对于书籍交流带来的好处,“中国,主要是上海的石印本汉籍大量输入日本,日本成熟的珂罗版技术,又复制了许多珍贵汉籍。石印本,便于普及;珂罗版,则利于存真。无论怎样,对于促进了中日两国的书籍交流和文化的交流,都是大有好处的。”
书中有三篇文章是专门写傅增湘的,写傅氏所藏之书的“流转”情况。意义何在?苏枕书曰:“对书籍流转命运的兴趣,不仅是因为对书籍本身怀有探索的欲望,还出于对书籍所关联的人物、机构、学术风气、历史背景等问题的关心。”
苏枕书在该书“后记”中写道:“且抛弃不必要的盲从,不要因专业、出身而犹疑,对无常的人世少一些恐惧,拥抱独立思考的尊严,在自己的读书之路上走下去。”是自勉,也是自持。